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将计就计(1 / 2)





  “姑娘, 您在看什么?”

  半夏循着她的目光往外看去,待瞧见巷子里的一男一女,也拧了眉, “那不是四喜和她表哥吗?”

  她不喜欢四喜这个表哥,又怕他这样的人污了自家姑娘的眼,替人包扎好后便动手把那被风掀起的帘子拉下来, 嘴里还道:“您别看了,我看这丫头是铁了心要同她这个表哥在一起,咱们再劝都是没用的。”

  她以前还时常劝四喜, 让她离她表哥远些。

  可如今也不知是疲了累了还是因为之前小少爷的那件事,导致两人关系生分了,竟是懒得再去多说什么了。

  左右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, 旁人多说也是无用的。

  顾攸宁倒也没阻拦, 只是一双柳眉仍轻轻拧着,马车里静悄悄地,外头的车轱辘踩着路面倒是不时传一些声响进来, 直到马车跨进顾府的大门, 隐隐有些人声了,她才开口,“你上次和我说顾婉两姐妹闹别扭是从承瑞出事那日开始的?”

  “啊?”

  没想到姑娘会旧事重提,半夏怔了一瞬才点头接话, “是啊, 您是觉得哪儿不对劲吗?”

  马车已停下。

  外头传来车夫的声音, 顾攸宁却没有立刻下车, 她闭着眼睛靠坐在马车里, 纤细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着茶几, 不知道过了多久, 她才出声,“你去查下四喜那个表哥,那次之后,他还有没有再赌。”

  她的声音很淡,淡到几乎没有一丝情绪。

  可听在半夏的耳中却恍若惊雷一般,她呆呆地看着顾攸宁,身边的美艳少女神色淡淡,看不出一丝异样,好似只是在同她说今儿天气如何,可她的心却扑通扑通,跳个不停。

  良久,她才应声,“……好。”

  ……

  夜里。

  弯弯的月亮高悬天际,无边的星空一闪一闪,此时已是深夜,万籁俱寂,四喜悄悄推开一扇门,仔细听了下隔壁的动静,发觉没有异样,这才提着一盏灯笼合上门,放轻脚步往外走。

  路过正屋的时候,四喜又停下脚步看了一眼顾攸宁的屋子。

  那处黑漆漆的,一点灯火都瞧不见,她轻轻抿了抿唇,面上隐有挣扎之色,但最终还是像上回似的,头也不回地往西院的方向走。

  她没有发现,就在她走后不久,那间黑漆漆的屋子重新点燃了灯火。

  七月的夜就算有风也很是沉闷,空气压抑地让人有些喘不过气,顾攸宁就站在半开的窗前,外头桃枝拂动,清荷送香,墙角的紫薇花攀着藤蔓向上伸展,风一吹,便散落几朵花瓣。

  “姑娘……”

  半夏站在顾攸宁的身旁,暖色烛火的照映下,她的眼圈有些微微泛红,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是伤心还是生气,只能察觉到她的身子在微微颤抖。

  她今日奉姑娘之命去外面查探,才发觉四喜的表哥自那次之后还赌了好几回。

  那人是个贪的,眼见自己赢了几回就觉得财神附身,更是赌地不知轻重起来,后来就折了,不仅赢的钱全部输光还欠下一大堆赌债,甚至还被债主绑了起来。

  可稀奇的是,没几日他就被放了出来,就连那笔赌债也被人还清了。

  半夏是个细心的,着人去打听的时候还特地问了欠了多少银子,又是谁去还的,那形容和四喜简直是一个样,等回到家,她把这事说与姑娘听,姑娘却什么都没说,只是又嘱咐她一件事——

  “去查查四喜近来有没有去见过顾婉。”

  这一查,还真让她查到了一些蛛丝马迹,就在今日她和姑娘出府后,四喜就去过西院,虽然没有明确表示是和大小姐见面,但不少人瞧见她回来时情绪不对劲,后来她那表哥便又找上了门。

  她不知道这些日子,四喜到底背着姑娘做了什么,又跟顾婉有什么阴谋合算。

  但有一点很明确,当初小少爷出事必定和四喜有着脱不掉的关系。

  怪不得那日她喝了四喜送来的汤水就开始肚子疼……

  从前都是她陪着小少爷出门,那日若不是因为肚子疼,怎么也轮不到四喜!自然也不会出现后面那些事……把这些事情想清楚了,半夏苍白的脸色又转为铁青,似乎是气极了。

  半夏的愤怒和伤心并没有感染到顾攸宁,她还是旧日那副表情,神色淡淡地望着窗外。

  好似她只是站在窗前赏月。

  可半夏岂会看不出她的伤心?自打姑娘知晓四喜做得那些事之后便什么都没说,只是握着一串络子,那串络子是去岁过年的时候,四喜亲手打的,寓意福满顺遂,她还记得那日向姑娘拜年的时候,四喜抬着一张娇俏的脸同姑娘说“奴婢希望姑娘顺遂开心、万事如意”,姑娘很喜欢,平日都会戴在身上。

  刚才她们在屋子里等着,谁也不曾开口说话。

  直到那扇门被打开,直到院子里照映出那人离开的身影,姑娘手里握着的那串络子不知怎么就掉在了地上。

  上头的琉璃珠应声而碎。

  如今——

  她看着姑娘手里握着的那串络子,寓意美好的琉璃珠只剩边角渣滓,大概是先前不小心割到了皮肉,鲜红的络子上还掺了一些鲜血,半夏越看,眼睛就越红,想劝人,又不知道该怎么劝,只能哑着声音问道:“姑娘,我们现在该怎么办?”

  被月光罩盖的少女仍仰着头。

  晚风拂过她的乌发,亦有枝头花随风飘落,顾攸宁就在这样的夜色中望着头顶的那弯月亮,不知过了多久才哑声说道:“等。”

  *

  四喜还不知道东院发生的一切,自然也不知道她的所作所为早就被人看透了,她只是看着不远处的院落,目光又呈现出挣扎之色。

  这不是她第一次来顾婉的屋子。

  就连早间……

  她也曾被侍棋叫过来同顾婉见了面。

  想到早间那个女人同她说的话,四喜心中犹豫挣扎越深,就连脚下的步子也跟着停了下来,可很快……耳边突然响起了许多声音。

  -“你以为顾攸宁还会信任你吗?”

  -“你害得她差点被瑞王糟蹋,还连累了她的弟弟,你说,她以后还会待你如初吗?”

  -“我可听说了,你现在在东院根本就近不了她们姐弟的身。”

  -“丫头,听我的,帮了我这一回,我送你和你那表哥出京城,我还会给你们一大笔银子,让你们余生不愁吃穿,你不是很喜欢你表哥吗?有了这笔钱,你们以后就可以好好过日子了。”

  ……

  这些话就如魔音一般在她耳边徘徊着。

  四喜提着灯笼的手指一点点收紧,到最后,想要离开顾家和表哥双宿双飞的心情终于压过了她的良知和愧疚,她重新抬起双目看向不远处的院落,那处灯火未歇,似乎就在等她的到来。

  脚下的步子终于又重新迈了出去,而这一回,她没再停下。

  侍棋就待在廊下。

  依着头顶的灯火没什么心思地打着络子,听到脚步声,她似有所察,立刻就抬了头,看到意料之中的那个人,她抿了抿唇也没说什么,只是把手里的东西往旁边的绣篓里一放,然后回身同里头的人禀道:“姑娘,人来了。”

  “嗯。”

  里头的女声清亮温婉,“让她进来。”

  侍棋轻轻应了一声,回头看四喜,眼中厌恶难掩,嗓音也是极冷极淡,“进去吧。”

  四喜自然瞧见了她眼中的厌恶,就像一根细密的针扎过她的心脏,让她有一瞬又有退却的心思,可也只是一瞬,她便避开侍棋的目光,打起帘子走了进去。

  屋子里,顾婉握着本书斜靠在榻上。

  看到进来的四喜,既不意外也没嘲笑,似乎早就猜到她会过来一般。

  “想通了?”顾婉并未放下手里的书,反而又翻了一页才淡淡发问。

  四喜低着头,轻轻抿过红唇,没有回答她的问题,反问道:“您真的可以让我和表哥平平安安地离开京城?”

  顾婉边说边又翻了一页书,“我既然应允了你,自然不会反悔。”说完,她终于舍得抬头,见站在那边的女子脸上还有挣扎,放下手中的书,轻笑道:“你其实不愿意也无妨,我也不是非你不可。”

  “我呀,也只是看你可怜,小小年纪如今又不得主子信任,日后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呢。”

  四喜听着这番话,心中不由闪过怨愤。

  她如今不得姑娘信任又是因为谁?!如果不是她设计小少爷,让小少爷出了那样的事,她又岂会被姑娘冷待?只是这一切追根究底终究还是因为她拿了她的钱,以至于到现在,连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。

  “您把东西给我吧。”

  她开口,抬头看着顾婉的时候少了从前面对顾婉时的慌乱,沉着道:“奴婢希望大小姐说话算数,若是我之后拿不到我想要的,那么大小姐所做的一切,奴婢也没法保证不会公之于众!”

  顾婉眼眸半眯,撑着小几坐直身,语气也跟着沉了一些,“你威胁我?”

  四喜听她所言,不仅不怕,反而笑了起来,“奴婢怎么敢威胁您?奴婢只是想活命,想跟表哥远走高飞,如果大小姐说到做到,这事自然不会有人知晓,可若是……”她一顿,也不惧顾婉阴沉的脸,继续道:“若是我跟表哥出了任何事,您的所作所为自然有人会替奴婢揭发。”

  看着顾婉阴沉的眼眸,她嘴里的话仍未停下,“奴婢知道大小姐手段通天,可如今您想再找一个合适的人接近我家姑娘,可不是件容易的事。”

  “想来您找上奴婢,也有这方面的衡量吧。”

  这话并不假。

  这些年,顾攸宁只信她身边的三个人,但凡外头送进去的东西都会由人仔细检查再使用,尤其是送给顾承瑞的……半夏和李嬷嬷,一个从小陪着她长大,一个是她的奶娘,是绝对买不通的。

  她能打主意的也只有一个四喜。

  刚才那番言论自然不是她真能找到别人,而是想让这个丫头早点想清楚,别再浪费她的时间。

  她可没那么好的耐心。

  没想到这丫头平日看着一副不大聪明的样子,随便撺嗦几句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,现在倒是敢威胁起她了!顾婉心下有气,眼里也是阴沉沉的一片,但很快,她便收起了面上这幅表情。

  笑着同人说道:“你这丫头,难不成我还会骗你不成?”

  “我和你又没什么恩怨瓜葛,只要你替我好生办了这件事,我自然不会委屈你。”顾婉边说,边把放在小几上的那只盒子递给她,声音温柔,“这里是一万两银子,足够你们用一辈子了,事成之后,我还会让侍棋亲自送你们出城。”

  她一副温柔好脾气的模样,四喜却早就看清了她的佛口蛇心,自然不会信她这幅模样。

  不过事到如今,也没有退缩的余地了……

  与其这样待在顾府,倒不如和表哥远走高飞。

  只是,

  四喜看着那只盒子,眼中闪过一丝愧疚,只是对不起姑娘了。她虽然不像半夏从小跟着姑娘一起长大,但多年的相处,也不是一点情谊都没有。

  相反。

  她很感激姑娘。

  当初她被爹娘卖进府的时候,只是一个普通的洒扫丫鬟,谁都能欺负的那种,有一回她被几个丫鬟合着伙欺负,是姑娘救了她。

  那个时候的姑娘脾气傲极了,对那些王孙公子都敢动粗,他们这些下人对她自然也是又敬又怕,刚到姑娘身边的时候,她战战兢兢,生怕做错什么挨人的罚,可后来和姑娘相处久了,才知道她是个面硬心软的。

  她是真的想好好陪着姑娘,好好伺候她的。

  四喜闭了闭眼睛,等再度睁眼的时候,眼里的犹豫和愧疚倒是都掩了下去,她伸手接过那只盒子,打开一看,除了那一万两银子,里头还有一瓶药……早间顾婉就跟她说过要她做什么,她自然知道这瓶药是做什么用的。

  可当她看到这瓶药的时候,心神还是止不住一跳,忍不住抬头询问,“这瓶药真的没有其他的副作用?”

  顾婉看到了她眼中的担忧,心中嗤笑她到了这幅田地,居然还在为顾攸宁着想,倘若她真的为顾攸宁着想,早该在当初就去跟顾攸宁告发她了,可如今她也懒得横生枝节,便柔着嗓音说道:“自然没有,你便是不信我,难道还不信表哥?”

  “这是表哥亲自给我的,他只是想娶二妹妹,又岂会害她?”

  想到那位表少爷对姑娘的情意,四喜抿了抿唇,倒是没再说什么,人总是容易为自己开脱的,就像现在,她明知道自己做的不对,她是在害姑娘……但还是会有一个声音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进行开脱。

  表少爷一表人才,又有那样的身世背景,待姑娘又好,姑娘日后嫁给他一定会幸福的。